传承人丨牛祺圣:锤子一起一落,便是铁匠一生的格局
“我父亲是打铁的,我爷爷是打铁的,我老爷爷是打铁的,我老老爷爷还是打铁的……”在章丘区相公庄镇河庄村一处农家院落,72岁的牛祺圣说,“到我是第五辈,都是打铁的。”他的声音比一般老人洪亮,脸上也泛着红光。他细数着自己打铁的历史,那也是很多像他一样的铁匠的一生。
“章丘铁匠习俗”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牛祺圣
很多人都知道,章丘是一个在上世纪因为有半数人口打铁而在全国闻名遐迩的地方,造就了“章丘铁匠”这个庞大而古老的群体。近日,《舌尖3》让“章丘铁锅”在互联网上被推到舆论的焦点。锻造章丘铁锅的铁匠,这个曾经熟悉而又辉煌的职业也再次曝光在大众眼前。牛祺圣,作为“章丘铁匠习俗”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成为了众星捧月的对象。
牛祺圣在打铁锅
牛祺圣从14岁开始学打铁,手里的锤子已经用了快60年,如今依然没放下。“来了打铁的了,打锄,打镢,打菜刀,钢菜刀,铁耙三齿二齿钩……”从小耳濡目染,跟着父亲学打铁,洪亮的吆喝声便是从那时开始练就的,“那时候小啊,火花溅到胳膊上、手上,把肉烫出了坑,布满了印子。”铁匠一生干的净是重活计,尤其到了夏天,整天围在火炉前,还得使大力气,“没办法,没有手艺靠什么吃饭。”
打铁,一不需高深学问,二不用高超技术,三是红炉占用人手极少。在上世纪50年代的章丘境内,73万人口中,约有38万人以打铁养家糊口。那时,男孩子一般长到十三四岁,便被送去学徒打铁。打铁一般分两种,一种叫“打座炉”,一种叫“打行炉”,“打行炉”也叫打跑铁的。打跑铁的铁匠进村后,先选村里一处比较宽敞显眼的位置。卸下打铁的家什,放好木墩,装上砧子,一个人打水和泥,另一个人盘炉生火。收拾停当,铁匠铺就开张了。掌钳子的师傅操起小锤,在铁砧子上敲打几声,就有人拿着要拾掇的锄镰锨镢循声而来。师傅掌钳子,这是技术活,将需要锻打的铁件放到红炉里或是从里面取出,搁在铁砧子上指挥徒弟锻打。
章丘铁锅
“师傅的小锤子就是指挥棒,点在什么位置,徒弟就要用大锤打哪里。”29岁时,手艺过硬的牛祺圣就成了带人打铁的师傅。“打铁的”,这是牛祺圣给自己的定位。而在民间,人们称“打铁的”为铁匠。“匠”,在词典中的释义之一为“有手艺的人”,这算是人们对“打铁的”这个群体的尊称了。而章丘铁匠,这个带有地理标识的称谓,则更含着一种骄傲。这种骄傲是有底气的。“山东约在春秋初期开始使用铁质农具。汉武帝时,在全国设铁官四十八处,在章丘县境内的有东平陵。《山东通志》记载,章丘冶山,唐时冶铁于此。”章丘区文化馆副馆长陈京波援引考古资料介绍,由此可见章丘铁匠始于春秋,盛于西汉而大盛于唐,历2700多年而不衰。
在“匠”的释义里,除了“有手艺的人”这一层意思,还有一层意思为“具有某一方面熟练技能,但平庸板滞,缺乏独到之处”。老牛却不认为自己“平庸板滞”,他是个爱琢磨的人。常用改良过后的农具拿到市场上卖,一开始大家不怎么看好,用过之后获得很好的评价,农具每次都卖到脱销。然而到了2000年,这种情形改变了。老牛像往常一样支炉生火,出摊打铁,但鲜有人问津。实际上,村里的铁匠大军已悄悄发生了变化。工厂化的生产让村里人用上了机器生产的农具。打铁手工艺比较复杂,而卖出的价格又低廉,因此很多家庭铁铺经营不下去了。村里不少铁匠的后人们,纷纷进入工厂打工,开动机器成了工人,村里唯一剩下的家庭打铁作坊就是老牛家了。
牛祺圣和他的儿子
牛祺圣如今年岁已高,却仍不愿意放下锤头,因为他怕那把陪了他一生的锤头,再也无人拿起。他的大儿子牛中华和二儿子牛大伟虽都曾去锻造厂工作,但最终又都回了家,跟他一起打铁,这让他一辈子的手艺有了传承人,但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像老牛的儿子一样,愿意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。因为苦,因为赚不到钱,没有人再愿意学习打铁。“什么叫铁匠?锅碗瓢盆、锄头镰刀,你想打什么就打出什么,这叫铁匠。开着机器打个零件那不叫铁匠,最多算是个打铁的。”牛祺圣这样劝说儿子留在家里,专心研习打铁的技艺。但牛祺圣无疑是幸运的,两个儿子都继承了他的手艺。牛祺圣认为,非物质文化遗产,就是这门手艺快消失了,所以才保护起来。他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建个铁匠博物馆,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手艺,了解章丘打铁匠人的精神。(图源网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