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人春 让老北京记忆延续下去

编辑:尚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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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人物素描】

常人春 北京人,满族,1933年10月26日出生。青年时代即潜心钻研北京史地民俗,对以北京为主的中国北方民间岁时节年、婚丧嫁娶、庙会集市、宗教信仰、戏曲杂技等,无不精通,被誉为“北京通”。曾先后在北京各大报刊发表论文、纪事、文史资料百余篇,出版的著作有:《老北京的风俗》、《老北京的穿戴》、《老北京风情记趣》、《红白喜事——旧京婚丧礼俗》、《近代名人大出殡》等。

常人春说,虽然自己后来上的是新式小学,抗战时期还遇上了日本的奴化教育,但他心里爱的,还是老式民俗、传统文化那一套。常人春说,但对传统文化的感情从未改变,“爱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自然的需要”。

2015年3月27日,常人春因病去世,这位北京民俗领域泰斗走完了他精彩的民俗人生。

常人春先生一生致力研究北京史地民俗,留下了大量著作,尤其在丧葬礼俗方面造诣极深。他生前留话,不办丧事,一切从简,惟愿将著作留给世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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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北京最热闹的节日不是春节,而是元宵节。从农历正月十三到正月十七,北京的老百姓要整整娱乐五昼夜。唐代中国的元宵节为期10天,所以要狂欢10昼夜。常人春记得,他小的时候,每逢元宵节,北京可谓万人空巷,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,无论书生学士还是老人小孩,一概上街观灯。各个店铺均自发地挂出各种花灯,有的还挂出灯谜,猜中的奖赏一些鲜果、小吃等物。那几天酒肆茶楼和其他娱乐场所的生意也都很红火。虽然中国没有狂欢节的说法,但元宵节实质上就是中国的狂欢节。”

——著名民俗学家常人春对元宵节的记忆

常人春,对北京的岁时年节、婚丧嫁娶、庙会集市、宗教信仰、戏曲杂技等民俗无不精通,他被誉为“北京通”。瘦削、个子不高,没有中音,一开口就是最高音,被人形容吊着声儿说话。

常人春在熟人眼里,“一口京腔,两句二黄,一日三餐,四季衣裳”,有着正宗老北京人的做派和修养。与他结缘20多年,共同生活十几年的民俗学家高巍说,常人春就是北京民俗的“活文物”。

上世纪30年代,常人春出生在北京一个体面的士绅家庭,祖父当过国际律师,交际甚广。幼小的他有机会跟随长辈亲历很多“大场面”,让他对婚嫁等民俗萌发浓厚的兴趣,直至后来完全“着了迷”。久而久之,婚丧嫁娶的过程、环节和各种礼节他都摸了个门儿清。比如办白事时,和尚怎么念经、吹鼓手怎么吹打、出殡时几个人抬怎么抬,他都观察得一清二楚。对民间宗教仪式也有兴趣,哪个庙里有法事活动,他必定去看。民俗知识就一点点积累起来。

上个世纪90年代初,常人春看到的关于旧京掌故的书里,缺乏人民的生活习俗,反映近代婚丧嫁娶的还未有一部纪实之作。他决定,自己来填补这个空白,复原那段社会史。

从郊区的村落到田间地头,常人春一步步还原民俗。他把喜轿铺、棺材铺、执事夫、吹鼓手都访个遍。高巍说,北京民俗的细节,是常人春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。

1996年起,常人春先后出版了《老北京的风俗》、《老北京风情记趣》、《红白喜事——旧京婚丧礼俗》等民俗著作,他的学养、能力得到民俗学界的一致认可,著作也成为研究文史民俗不能绕过的里程碑。

常人春的人生经历颇为坎坷。20出头时他曾在小学当过辅导员,也在中学教过书。新中国成立后,他因政治问题被判刑,后又经劳改,在天津、哈尔滨辗转过。1984年,51岁的他回到北京,但已错过了婚育年龄,并单身至老。

2001年因房屋拆迁,常人春被高巍接回了家。从那时起,高巍与妻子像照顾父亲一样照顾常人春。高巍印象最深的是,常人春说话不离旧习俗,用的几乎是“50年代甚至更早期的语言”,家具不是家具,是“设备”。家具摆放得讲究,在他口中就是“设备很完善”。

他的多年老友民俗学家王作楫说,第一次收到邀请去常人春家做客,吃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热汤面。在常人春眼里,这就是招待客人的家宴,因为平时,他一个西红柿就着两根黄瓜,就能草草下肚。

看似“古怪”的常人春,文笔却是一流。他擅长填词,一首《玉楼春·最是人间苦》写道:五千汉青知荣辱,沧海关山分秦楚。蛇鼠当道称龙虎,林壑渔樵无归属。风里落花谁是主?看来最是人间苦。孰为众生擂战鼓,万世长恨何时补!

对于民俗细节的研究常人春也异常严谨,遇到观点交锋的分歧时,就会急得跳脚。高巍说,在出版社里,如果编辑没有认真看他的稿子,他会大声说:这是生命,是心血,你应该尊重!

常先生的传奇一生虽然结束了,但他的很多故事,仍被民俗圈内的朋友们津津乐道。

高巍

“他做起学问来非常认真”

高巍先生是北京民俗学会秘书长,圈里公认,高巍为常人春先生养老送终,做了一件大好事。

上世纪90年代初,高巍在出版社工作,因编辑老北京类的书,与民俗学者们有了一些交流。当时的民俗并不为人们所重视,但是高巍做事儿挺认真,认识了常先生之后,便经常走访。

“上世纪90年代初,当时我住在西直门,常先生就住在阜成门。他的学问让人印象非常深刻,于是,我跟单位商量,给老先生策划了一些北京民俗方面的选题,先生就在家写作。”2000年之后,先生的8平方米小屋子拆迁,补偿了56000元。这些钱,买房已不可能,租房也扛不了多久。

常先生回归社会之时,将近半百,已错过婚育之年。在民俗单位的帮助下,常先生还有一些微薄收入,将就维持生活。不久,北京民俗学会成立,高巍先生家里住房稍微宽余,就把常先生接来,两人同住在四楼,妻子女儿住在一楼,他们如同一家人生活在一起。高巍边向常先生讨教学问,边为先生养老。

“生活坎坷,但他做学问有上进心。北京文化在他身上的积淀实在太深,做起学问来,常先生非常认真。直到过世之前,他仍一直在写东西。可惜先生身体不太好了,已经没有脑力去做太系统的学问,后来都是根据回忆,写一些短小的生活场景故事。”

崔普权

“他懂的东西太多啦”

“他的学问,实在是太好啦。”崔普权先生是北京民俗学会副秘书长。30多年前,常先生从嫩江的农场回到北京的时候,二人相识。

崔老记得,常先生写完关于老北京风俗的书后自己去跑销售,书卖得很好,让不少人恍然大悟:原来民俗、传统这一类话题,在一个现代化步伐如此之快的大都市里还有这么好的市场。很快,常先生又写了一本关于红白喜寿事民俗的书。

不久二人迎来了合作的机会,一起为燕山出版社撰写一套老北京风俗的书,崔普权写老北京的玩乐,而常先生写老北京的穿戴。那时,崔普权从常先生身上受益颇多,“之前他从事过老北京的民俗资料整理,记忆力又好。比如说过去人们穿的兜兜,就这普通的兜兜,他都能写出很多的故事和典故。”

赵书

“他怕这座城市失去记忆”

“常先生是满族,我也是满族。并且,我们都曾经在旧鼓楼大街居住,共同点多一些。”著名民俗学者赵书先生说。

研究民间文艺的赵老,发现常先生写了那么多书之后,很是敬佩。“常先生还到我家来看我,聊天中我问他生活怎么样,这才知道,他从嫩江回来之后,退休金很低。”在民委工作的赵书想为他谋个职位,但是改革开放后,所谓的老专家,必须有职称之类的“衔”,这些条件常先生并不具备。

于是,赵书建议他加入了北京民间文艺家协会。常先生一肚子学问,2003年,赵先生和民协的同事们商量,给了常先生一份证书,上面写着“北京民俗学家”。赵老说,常先生是唯一一个得此殊荣的人。

常先生的学问也令赵老非常敬佩,“有一次活动,我们一起去妙峰山,他坐着我的车,在回城路上,聊起了北派道教音乐。坐在车里这一路,我们是听着常先生唱回来的。”常先生自己到处查资料,“堪为当代的金受申、当代的北京通。现在,社会上有了民俗的气息、怀旧的情绪,从这一点上来说,常先生可谓生逢其时。他有着特殊的经历,所以写出的东西真实可靠,成为难得的、可信的民俗历史。”

这些功劳,并未给常先生带来很高的社会声誉,或是经济收入。“仅靠民俗,谁也活不了。民俗这东西,就是这样,功不在某一个人。大多数时候,所谓学者只是提供一些记忆中的素材,留住这些素材,便是为社会作奉献。常先生这么认真地从事民俗工作,因为他怕这座城市失去记忆。”

韩硕

“他讲典故时全场安静下来”

30岁的韩硕很年轻,他与常先生相识在2000年前后。当时,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在西单做了一个雕塑,是一双筷子插在碗里,筷子上还挂着一面钟表。这个雕塑刚出来,民俗圈炸了窝。筷子插在碗里,这多不吉利啊。

当时在《北京娱乐信报》的主持下,民俗学者们和美术学院的师生坐在了一起,讨论这件事情。当时上高一的韩硕,虽然也受邀到场,但毕竟年轻,没敢多说话,“本来说坐在一起好好聊,结果这两边简直就要打起来了。民俗学者说你们这么做很不吉利,美术学院说之前也没人提出这样的意见。”

当时常先生在会场上,讲了筷子插碗的含义。“过去,人死了之后,要在供桌上摆上饭,插上筷子,还要摆上面球。这筷子和面球叫做‘打狗棒’,因为人死了第三天要过打狗村。”比起那些纯粹的争论,瘦弱的常先生的这番话,与其说是辩论,还不如说是喃喃自语。然而,就在他如同讲故事一样讲出这些典故的时候,现场顿时安静下来。几天之后,那个雕塑果然拆除了。

后来有了老北京网这个平台,常先生与韩硕等网友见面的机会多了起来。“我们搞过展现传统民俗形式的祭灶、祭天等活动。大概是2007年,天寿陵园曾经邀请我们举办七月十五的中元法会。”这一天是民俗上的“鬼节”,这活动自然是以演示丧葬旧俗为主。

常先生被聘为陵园丧葬礼仪的顾问,“老爷子很兴奋,叫我到家里去,带着我糊纸活。一边糊,一边给我讲过去大户人家办丧事,要裱糊多少东西。什么金山银山、尺头桌子、童男童女。”在陵园,先生还指挥裱糊匠糊了一艘大船,干了一辈子裱糊的老匠人感慨,长这么大了,真没见过这么细致的活。

张巍

“他的记忆力特别好”

张巍是老北京网创始人,他本来打算在常先生过世后,用常先生留下的宝贵丧葬礼仪资料,为老先生办一个旧式葬礼。可惜张巍之前因病落下了残疾,旧式葬礼没办成。即便如此,常先生去世之后,张巍还是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老爷子家里,为常先生送行。

张巍最得意的事情,便是庆祝老北京网成立8周年的时候,选择了以庆常先生75岁寿诞为活动的内容。那一天,张巍张罗,韩硕打卤,先生吃面,网友们共聚一堂给常先生祝寿,“看得出,那一天常先生很开心,他说,小时候见过这种祝寿的场面,自己有生之年也能享受到,算是圆了一个梦。”

“有一次我拿着摄像机对着他,他讲到,在1948年解放前的北平,曾经见到一个散兵,抢路边卖烟老太太的香烟。老太太不愿给,把宪兵招来了。宪兵问了情况,转身抓住那个抢烟抽的兵,当场给枪毙了。随后宪兵拿出印好的告示,填上姓名和事由,落款是华北剿总军法处。”

张巍犯了个坏,打断了老爷子的聊天,“刚才那段,我没录上,麻烦您再给讲一遍。”没想到,先生第二遍说的,跟第一遍几乎一字不差。张巍感叹:“先生记忆力太好了。”

(来源 新京报 北京晚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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