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鼠与猛狗丨《小张说管仲》专栏之九
社鼠,就是祭坛上的老鼠。猛狗,就是喝醉了的狼狗。这两者本是毫不相干的独立存在,可两千多年前,因为齐国宰相管仲与国王姜小白的一次对话,永远地被联系在了一起。
那时,姜小白刚刚当上齐国国王不久,虽然任用管仲做了宰相(管仲是宰相制度的开创者和第一位践行者,在他之前有宰、有相,但没有宰相,更没有完备的宰相制度。此事,后续文章中会单论),但并没有放权让管仲总理国政。更重要的是,当时的齐国,由于已经建国近四百年,各大家族势力几乎盘踞了齐国上下的所有职权,不但官宦无为懒政、体制机构庞大臃肿、人才和言路闭塞不通,就连维持国家运转的核心中枢层,也弊象环生、岌岌可危。所以,纵使姜小白让管仲总理国政,管仲也无政可为。
他们君臣确实是想做些事情的,可面对如同身坠沼泽地中的他们来说,无处用力是他们最头疼的事。于是,从分析“病因”出发,他们君臣有了这次简短的对话。
姜小白问:治理国家,最担心什么?
管仲说:社鼠,国之大患。
姜小白又问:什么是社鼠?
管仲说:神像里的老鼠就是社鼠。寺庙里的神像,大多是木头做骨架,由泥灰塑成;社鼠常常把神像挖成中空,寄身其中,为所欲为。这种社鼠寄身神像,偷吃贡品、享受祭拜,还毁坏神像,可你却捉不到它。因为,你如果用火薰烤,社鼠没除神像就会先烧毁;如果你用水冲灌,社鼠没除神像就会先垮塌,这就是社鼠难以消灭的原因。
管仲又说:今天您的身边有一些人,对下鱼肉百姓,对上鱼肉国家;他们道貌岸然却结党营私,对新人既拉拢又打压,一些大臣深以为害,曾提出要诛杀他们,可您不同意。这就是齐国的社鼠啊!
姜小白听完,说:那我现在就重用这些大臣,诛杀这些社鼠。如何?
管仲摇了摇头,说:不行。这些大臣如同猛狗,是国之大灾。
姜小白问:什么是猛狗?
管仲说:喝醉了的狼狗就是猛狗。比如齐国是一个酒铺,如果你用猛狗看店,你酿造的酒再美好也卖不出去。因为猛狗会乱咬人,谁也不会为了口酒断送性命。
姜小白点头称善,说:再讲讲你的理由。
管仲说:酒铺就应该由老板掌管,用猛狗看店,首先是定位错误;其次,猛狗式的大臣,最明显的表现是一根筋,凡事较真守旧,只要他认为有理的,哪怕得罪所有人也会拼命做成。一旦这样的人掌握大权,很容易被坏人利用,且行事一定会严刑酷法,不计结果,常常出于好心却办出了很多坏事。社鼠之患,尚可以治,猛狗之灾,无计可除。
姜小白听完,说:猛狗为害,杀掉就是了,为什么说无计可除?
管仲冷眼看了姜小白一眼,说:好人,出于好心而办了坏事,岂能罪杀?细究原因,君主任命、放权于猛狗,是祸患的主要负责人,也杀吗?
姜小白无言以对,叹道:任猛狗龁(咬),则祸国;任社鼠龁,则患国。我安得无壅(没有阻塞,畅通)?
管仲说:圣人治吏而不治民,举贤而不避亲。
这就是管仲献给姜小白破解困境的方法,也是日后他治齐强国的思想核心。意即:治理官吏是君主的责任,而具体做事和治理百姓,则是官吏的职权。在管仲思维中,用猛狗或社鼠治国,等于用官吏治理官吏,用四肢代替大脑,是君主昏懒不作为,必须端正。此外,针对齐国贵族势力霸占朝纲的现状,管仲也给出了解决办法,那就是落实“举贤制度”,让真正的底层人才,能通过一定时期发掘和成长,替换掉那些由贵族占据职位,同时也支持贵族中的可造之才,让其解脱家族利益的捆绑,真正实现人生抱负。于潜移默化中,让齐国的政治环境恢复正常。
管仲论社鼠与猛狗一事,始见于《韩非子》,是韩非与秦始皇谈“商鞅之法将葬送秦国”时的一段对话。透过历史,千年回望,其实管仲和商鞅的变革目的是一样的,都是救国图强。之所以管仲的改革取得根本成功并被后世尊崇,商鞅的变法虽取得短暂成功却最终葬送了秦国。就是因为,管仲充分考虑到了制度变革必须有的过渡期,摒弃了对外力的依靠;而商鞅和秦始皇却在不相信社鼠的同时,过分相信了猛狗的力量。(系列文章《小张说管仲》之九 来源:中华善德网)
下期提要:
对于中国人来说,“三教九流”这个词肯定不陌生。但你知道“三教”是哪三教?“九流”又指哪九流吗?
三教,即儒教、道教、佛教这三个中国传统宗教的总称。抛开组织性不谈,单从学术的角度看,三教思想属于与我们日常生活有着密切关联的显学。
九流,即儒家、道家、阴阳家、法家、名家、墨家、纵横家、杂家、农家这九个奠定中华文明的学术流派。作为先秦诸子百家中最可观的精华所在,虽然这九家学派早在《汉书.艺文志》中已明确价值,但由于各自主张过于精专,且不为封建统治者所接受,所以纯从学术研究上看,包括儒学、道学在内,其实都长期处于“远离生活”的隐学范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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